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税数史思

2022-12-23 | 来源:《中国税务》2022年第12期 | 作者:何强
时间:2022-12-23   来源:《中国税务》2022年第12期
作者:何强
   

  “细数落花因坐久,缓寻芳草得归迟。”中国的老子坚持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;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则断言“万物皆是数,数统治着宇宙”……在历史的长河中,数总能引发人的遐想与感喟。而说到数,就不得不提及税——一种天然与数结缘、汗青之上“记数”颇详的存在。 

  《九章算术》——为税而生的数学 

  现存最早的中国古代数学著作之一《九章算术》,全面总结战国、秦、汉时期数学成就,标志着中国古代数学形成了完整的体系。 

  值得一提的是,书中《方田》《粟米》《衰分》《少广》《商功》《均输》《盈不足》《方程》和《勾股》“九章”的丰富内容,大部分都与税收相关。比如,《方田》一章围绕计算土地面积出题解答,涉及正方形、矩形、三角形、梯形、圆形、环形、弓形等面积的计算方法。田赋为封建王朝“正供”,自“初税亩”以来,欲核实计税依据,必先清丈土地,相关算法应运而生。又如,《衰分》一章主要是依等级分配物资或按等级摊派税收的比例分配问题。再如,《均输》一章专门为计算赋税、解决合理税负问题而设,既有按人口多少、物价高低、路途远近等条件合理摊派税收和劳役问题,也有复比例、连比例等比较复杂的比例分配问题。总而言之,“九章”涉及了初等数学中算术、代数以及几何的大部分内容,在实际计算方面具有很高的水平。 

  从《九章算术》管窥中国古代数学的实用性特征,英国学者李约瑟有着深刻洞见:“从它(《九章算术》)的社会根源来看,它与官僚政府组织有密切联系,并且专门致力于统治官员所要解决的问题,土地丈量、谷仓容积、堤坝和河渠的修建、税收、兑换率……‘为数学而数学’的场合极少。”事实上,这种为税而生的实用性数学,在许多国家均有不同程度的体现。美国“税收作家”查尔斯·亚当斯在考证古希腊税收时指出,平面几何并不是由欧几里得发明的,而是古代征税官在征收收获税时为确定土地面积而发明的。河流与洪水改变了农场土地的自然边界并形成很多不规则的形状,由此产生了几何学以及关于土地测量的技术和规则。开启大数据研究先河的《大数据时代》一书在论及早期文明的计量和记录促成数据的诞生时这样写道:“交易情况一旦得到记录,我们就可以知道一块地丰收时稻谷的产量是多少、需要上缴多少政府税收。” 

  中国南宋数学家秦九韶在其所著的《数学九章》中同样把《赋役》作为非常重要的一章,其余《钱谷》等二章也多与税收相关。秦九韶认为,数学对社会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:“大则可以通神明,顺性命;小则可以经世务,类万物。” 

  包拯算税——居庙堂之高的千古忧思 

  “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”这样的唱词,以及关于包青天的种种传说,是许多人对于包拯的第一印象。其实,包拯坐镇开封也就一年有余,尽管这段时间是他流芳千古、脍炙人口的高光时刻。当人们津津乐道于包拯铁面无私、断案如神的时候,往往忽略了他在税收领域也曾大展拳脚。 

  包拯于仁宗天圣五年(1027年)举进士,“除命大理评事,出知建昌县。以父母皆老,辞不就。得监和州税,父母又不欲行,拯即解官归养”(《宋史》)。尽管当时只有任命之名而无任职之实,但包拯的宦游生涯已然打上税的印记。此后数年间,包拯经多次出入(当时称京外任职为“出”、回京任职为“入”),历三司户部判官,出为京东转运使,改尚书工部员外郎、直集贤院,又先后徙陕西、河北,再入为三司户部副使,乃至提任素有“计相”之谓的三司使,担当掌管天下户籍、赋税等职责,居庙堂之高,与税收再续前缘。 

  在三司户部副使任上,“性峭直”“务敦厚”的包拯向仁宗皇帝上了一份奏章——《论冗官财用等奏》,“宽民利国”的耿耿情怀溢于笔端。 

  包拯针砭机构人员膨胀的时弊:历代“虽设官浸多,然未有如本朝繁冗甚也”;痛陈入不敷出的困境:景德年间天下财赋等“岁入四千七百二十一万一千匹贯石两,支四千九百七十四万八千九百匹贯石两”;深挖财力疲敝的根源:“食禄者日增,力田者日耗”“山泽之利竭矣,征赋之入尽矣”…… 

  其实,包拯此前在监察御史任上,已多次就赋税问题上疏。比如《请免陈州添折见钱奏》和四道《请免江淮两浙折变奏》,对夏税征收中增加百姓负担的弊端予以揭批报告。在北宋王朝的国计运行机制中,三司使将部分上供斛斗折纳现钱,但仅规定应折纳斛斗的种类、数量,具体折价方案及估价则由各地发运使、转运使自行拟定。于是,有的发运使、转运使在执行中打“小算盘”,高估折价,变相增加百姓负担。 

  “清心为治本,直道是身谋。”(包拯《书端州郡斋壁》)包拯坚持“天下税籍有常数”,仔细盘算的“经国大账”,恰似条分缕析的“惊天大案”,在中国古代财税史上平添了一段直言极谏、为民请命的传奇。 

  徽州丝绢案——惊心动魄的税数推算 

  明朝万历年间,在张居正变法的“大气候”里,有一桩被官修正史简略带过的税案,却因一部民编《丝绢全书》,让我们得以窥见古代赋税制度实际运行的种种细节。 

  《丝绢全书》是一部诉讼档案汇编,编纂者是一位身陷囹圄的税案“局中人”程任卿,其编书之动机在于为自己“刑辩”。这本颇有“史家风骨”的著作,对明末徽州府六县丝绢分担纷争的原委始末作了详细记录,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。 

  案件始于一个精通算术、热衷于做数学应用题的人——帅嘉谟。一次机缘巧合,帅嘉谟接触到了徽州府户籍税粮账册,账册记录的庞大税收数据涉及大量复杂的加减折算,而这正好为他验证《九章算术》或《数学九章》提供了大显身手的舞台。 

  反复核算推演之后,一项名为“人丁丝绢”的科目让帅嘉谟疑窦丛生。 

  每年户部勘合,坐取徽州府人丁丝折生绢八千七百八十匹,折银六千一百四十五两,本该全府六县共同承担,实际却由歙县单独承担,且从明初执行到隆庆朝,时间长达近200 年,总额高达56 万两。帅嘉谟自此“以匹夫而尘万乘之览,以一朝而翻百年之案”(《歙县志》),毅然走上为民请命的艰辛之旅。从巡按到都察院,再到户部、刑部,地方和朝廷众多部门和官员牵扯其中,一石激起千层浪,最终酿成徽州民变,不得不由朝廷作出最终决断。万历七年(1579 年),第五版解决方案议定,原有歙县人丁丝绢不动,歙县项下其他赋税酌减,其他五县亦不加赋。至此,徽州丝绢案方才尘埃落定。 

  徽州丝绢案中,有一个核查黄册的细节尤其值得注意。所谓黄册,是明代为核实人口、征调赋役而制成的户口版籍,明朝全国性攒造黄册共27 次,后湖库房藏量高达179 万本以上(也有学者推断超200 万本),俨然一个大型“数据库”。徽州丝绢案一波三折、扑朔迷离,以致不得不动用这一庞大的“数据库”对账。为此,核查人员得先整理出一份从洪武十四年(1381 年)到隆庆六年(1572年)的徽州府黄册抄件。之所以要先“抄账”而不能直接拿原始账目核对,主要是防止篡改数据,确保数据安全。遗憾的是,后湖库藏黄册在明清之际的动荡中几乎丧失殆尽。以古鉴今,税收管理进入现代社会果真是“天翻地覆慨而慷”,令人不由感叹税数推算的信息科技支撑何其强大! 

  据保尔·拉法格回忆,马克思认为“一种科学只有在成功地运用数学时,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”。自然科学如是,社会科学亦如是。打开历史的“数据库”,从阙廷到里闾,无论“平准书”还是“食货志”,无论官修正典还是稗官野史,之于国计民生的“运算”,税数演绎的故事真可谓“数不胜数”了。 

 

 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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