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犁印象
果子沟·赛里木湖
从伊犁出发经惠远,出芦草沟就到果子沟了。刚入沟口,谷道尚开阔,越往里走山谷逐渐狭窄,迎面而至的山体高大欲倾,使人呼吸困难。据说春暖花开时果子沟有漫山遍野的野果繁花,非常美丽。公路顺着蜿蜒的谷道前伸,路的两侧是重重复复耸立的山头,一座座如威武的铠甲武士,或端坐,或站立。你刚觉得迎面而来的这座山头多么高大雄壮,稍一转弯立马就有一座更加高大雄壮的山头映入眼帘,让你顿时高山仰止。山谷里或开阔,或幽深,山头和山谷都长满了雪松、云杉,茂密幽静;有的山头则覆盖着如茵绿草,丰腴婀娜。在山谷里,白羊、黄牛、红马隐现在草丛和林间,悠闲安静。一条小河时而出现在路左,时而出现在路右,河水明净、清冽。在山与山之间,谷与谷上空,一缕缕白云变幻着姿态飞出。蓝天白云,绿草丰茸,一片仙境。
出果子沟,有一段盘山公路,车子在山腰和山顶爬行,巍然壮观。俯视谷底,公路像一条丝带,车子像一只只小爬虫在丝带上缓缓爬行。现在,一桥飞架南北,天堑变通途,果子沟大桥如一条巨龙横空出世,连接了河谷与外界。车子不用爬山了。出了果子沟,车子行到山顶,转过一个山口,赛里木湖就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横亘在眼前,那种壮观不是高山仰止能够形容的。从山口望去,一望无际的蔚蓝,像大海。湖水与蓝天衔接,水天一色,浩浩淼淼,横无际涯。赛里木湖的水很蓝,蓝得像一块宝石,蓝得使人感到神秘。雨过天晴后的赛里木湖更是云蒸霞蔚,湖面微风轻拂,水纹细如鱼鳞,水花拍打着岸边细碎的石子,岸上是漫山遍野的山花绿草,繁星点点,牛羊隐在其中,当真是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,这又是一个仙境。
赛里木湖的水很凉,林则徐一八四二年十一月五日过赛里木湖,曾记载:“土人云:海中有神物如青羊,不可见,见则雨雹。其水亦不可饮,饮则手足疲软,谅是雪水性寒故耳。”赛里木湖靠雪山融水和地下水补给,是微咸水湖,水中无天然生物,有一个时期曾有水怪的传说。现在湖中人工放养的高白鲑,肉质细腻,鲜嫩可口。
赛里木湖有一个美丽的传说。在很久很久以前,在还没有赛里木湖的时候,这里是一个盛开鲜花的美丽草原。草原上,有一位叫切丹的姑娘与叫做雪得克的青年男子彼此深深相爱,可是凶恶的魔鬼贪婪切丹姑娘的美色,将切丹抓入魔宫,切丹誓死不从,伺机逃出魔宫,在魔鬼们的追赶下,切丹被迫跳进一个深潭。当雪得克奋勇赶来相救自己的爱人时发现切丹已经死去,万分悲痛中也跳入潭中殉情而死,刹时,潭里涌出滚滚涛水,于是,这对恋人的真诚至爱和悲痛泪水,化成了赛里木湖。我更喜欢这个传说。
伊犁多“鸟”
伊犁多乌鸦,这是我到伊犁后发现的。尤其在伊宁市,沿着解放路到西大桥,路两旁的树上、楼顶,乌鸦成群结队,遮天蔽日。这里的乌鸦不怕人,也不怕城市的喧嚣。任街上车流如织、人群涌动,它们也是稳坐树梢,安如泰山,顶多在城市的上空盘旋几圈。当夜幕降临,树上是一团团黑影,楼顶则是一串串音符,伴随着嘶哑的叫声在空中扑腾几下,旋即又安于树杈楼顶。也许这里的乌鸦已经将城市当作了家,它们也是这城市的永久居民吧,与人相安无事。
惠远城西南有一片沙漠,一片被绿洲包围的沙漠,里面散布着几处大大小小的湖泊,别处罕有。湖面平滑如镜,水中锦鲤跳跃,岸边蒹葭苍苍,间或有牧人的毡房,落日余晖,炊烟袅袅。沙漠的边缘是沼泽,沼泽里有成群结队的水鸟,有野鸭子,还有白鹭鸶,整整齐齐排成一排,悠闲、高贵。
伊犁多水,多河流,多湿地。当然也多天鹅。清晨,天鹅栖息地湖里的芦苇丛中,百余只天鹅静静地把长颈放在背上,曲线优美,头藏在翅膀下睡着了。湖水清澈明亮,湖面薄雾袅袅,宛若仙境。不一会,太阳升起来,穿过薄雾照到湖面上,顷刻间,天鹅、湖水、丛林、芦苇……都成了金色。
伊犁多“沟”
从莫乎尔牧场往上走,一直走,就能到格干沟。沿沟而上,两边是高低起伏的绿色的小山包,越走山越高,照例有一条河顺沟而下。行至路尽头,尚未至沟尽头,远望,沟道蜿蜒隐没在两山之间的密林中。来到一座哈萨克毡房,就地在毡房外面的一处崖头上挖两个洞,架上锅,侧面掏两个火门,放上柴火,就成了炉灶。生火、宰羊,主人热情招待。崖头下的角落里是一个紧挨着不高的崖壁用木头扎出的简易马圈,圈着七八匹马,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们。远处的山上也有几匹马正在悠闲地吃草。山坡上稀疏地散落着一些矮树,有野杏、野苹果、野酸梅。天蓝、云白、草绿、水清,像一幅画卷,应该有隐士在其间吧。不过这样悠闲安静的所在,历史上也曾有过喧嚣和繁华。离格干沟不远是著名的阿力麻里城遗址。阿力麻里城是成吉思汗二子察合台封地察合台汗国的都城,“其极盛时期城阔五十里,城内市井皆流水交贯,东西商旅往来不绝,被誉为中亚乐园”。
随着袅袅的炊烟,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。毡房的主人招呼我们吃饭了。哈萨克族吃羊肉和别处不同,是用一个大盘子盛着宽宽的拉条子面,上面是大块的羊肉,主人用一把精美的小刀将肉割碎,摊开来和面一块吃。哈萨克族煮肉也很特别,大块的羊肉直接放进凉水锅里,待水慢慢烧开,血沫、油沫浮上来,一瓢一瓢地撇去。抓一把盐放瓢里,舀起汤从肉上面一下下浇下去,直到瓢里的盐化尽为止,不放其他调料,爽口、清香。
伊犁人把山谷叫作“沟”,沟里都有绿草、密林、牛羊、牧马、白云、蓝天,还会有一条河顺沟而下。开干沟、格干沟、库鲁斯台沟、小西沟、大西沟、果子沟、芦草沟、核桃沟……
圣佑寺
圣佑寺在昭苏县城西北,洪那海河畔,清幽肃穆,壮观宏伟。是一座带有汉式建筑特点的喇嘛寺,有山门、钟楼、鼓楼、偏殿、大殿等。大殿为汉式的大歇山顶,顶上有银色金属法器装饰物。殿内除供奉佛祖外,还挂满了各式的唐卡。一条地毯直铺到佛前,拜佛之人需脱了鞋子从地毯上走过去,地毯两边摆满了蒲团供僧人礼佛之用。殿门外两边是两排转经筒,转经筒前方是两棵树,树上挂满了印着藏文的各色经幡。殿壁和殿廊上绘着珍禽异兽、奇花异草、神话传说、历史故事。寺中除大殿高悬“敕建圣佑庙”匾额外,其余均无。
昭苏,四面环山,气候凉爽。夏天,玉湖碧蓝如洗。漫山遍野的油菜花,金黄金黄。
伊犁河
“人间无水不朝东,伊犁河水向西流。”
伊犁河由喀什河、霍尔果斯河、库尔斯利河等河流汇聚而成,下游流入巴尔喀什湖,原属我国内流河,现属于国际河流。
伊犁河河水灰绿,不疾不徐,河两岸芦苇丛生,菖蒲甚高,汊道纵横。清人洪亮吉《天山客话》记云:“惠远城关帝庙后,颇有池台之胜,池中积蒲盈顷,游鱼百尾,蛙声闻之”,宛若江南。
伊犁河畔的惠远城,是伊犁将军的驻地,也是清朝获罪官员流放发配的地方。惠远有新老两座城。老城建于乾隆二十七年,后为伊犁河水冲溃,遂废。新城建于光绪八年,在老城址西北郊,黄土夯筑的城墙,不高,但很厚。城内有伊犁将军府,矗立在将军府衙门口,左右两面看过去,可以看到城门楼高高耸立。据载惠远城规模不小,城中街巷市里,兵营寓所,酒肆茶坊,鳞次栉比,还有“却卖鲜鱼饲花鸭”“铜盘炙得羔羊肥”的各路名厨。也有凭栏眺望,饮酒谈诗的地方。“城南有望河楼,面伊河,为一方之胜”“自巡抚以下至簿尉,亦无官不具,又可知伊犁迁客之多矣”。从洪亮吉的这些记述中可以看出流放至此的这些迁客们,在这里倒也是颇不寂寥的。自洪亮吉始,林则徐、祁韵士、吴熊光、徐松、陈孚恩都先后来到了惠远,林则徐在伊犁留下了许多佳话和传说,今天的伊宁市还有林则徐纪念馆。还有王蒙,虽然他不是流放发配,也不在惠远,却是在伊犁。
伊犁河南岸是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,锡伯族是一个善射的民族。乾隆年间为了戍边,把他们由东北的呼伦贝尔迁调来此,来时戍卒一千人,连家眷共五千人,原定三年的路程走了一年多。锡伯人是骄傲的,驻防三百年,未后退一步。
伊犁河迤逦一千四百公里,在中国境内却只有四百余公里。一八六四年,沙皇俄国强迫清政府签订《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》,割占了中国西北部巴尔喀什湖以东、以南和斋桑淖尔南北四十四万平方公里的土地,伊犁河谷大部分地方被割占。也是在这一年,浩罕国阿古柏发动叛乱,入侵伊犁,清政府派老将左宗棠平叛拒敌,沙俄趁乱占领了整个伊犁。清政府随后遣盛京将军崇厚与俄国谈判,欲要回伊犁,岂知崇厚丧权辱国,背着清政府与沙俄签订《里瓦几亚条约》,割地赔款。清政府拒绝承认此条约,在命左宗棠整军备战的同时,派时任驻英公使的曾纪泽前往与沙俄谈判。曾纪泽,曾国藩的长子,将门虎子,不负众望,经过与沙俄的几十轮交锋,终于在一八八一年与沙俄重新签订了修改过的《里瓦几亚条约》,收回了现在的伊犁,只可惜伊犁河谷大好河山已三失其二,徒留下伊犁河水那不疾不徐对故园的不舍之情。